有几次,一身大红飞鱼服的他,停在小摊前,把摊贩都吓得屁滚尿流。

    想他那么威武的形象,却傻乎乎地去买那些小破玩意儿,想想他自己都觉得羞耻。

    可是下次遇到,还是忍不住给他买。

    他喜欢看这小子,一边说不喜欢,一边偷偷看那些玩意儿的别扭样子。

    大概这就是爱屋及乌吧。季恒安这样对自己说,横竖是易卿在认识他之前得的孩子,又不是给他戴了绿帽子,这小东西就养着吧,不定养着养着还养出感情了。

    季恒安把枕头挨着他们娘俩的枕头放齐,刚想躺下,被易卿搂得有些不舒服的舟舟动了动,一条腿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搭在盘腿坐着的季恒安的膝盖上。

    “你这个小东西。”季恒安低声笑骂一句,想给他拿下来,可是刚碰到他的腿,舟舟就扭了扭身子,旁边易卿也跟着无意识地动了动。

    手中触感温暖而细滑,小孩子的娇嫩柔软,顺着皮肤的毛孔,仿佛渗入了血液之中,又流到心里,让季恒安的心都跟着柔软起来。

    一时间,他竟有些舍不得放下。

    “莫不是年龄大了,喜欢孩子了?”季恒安自嘲地想到。

    然而随即他想起那个惨厉无比的咒骂声:“你就是天煞孤命,你会克死每个跟你血脉相连的亲人。你爹、你姐姐都是被你克死的,你给我滚……”

    “小东西,还好你不是我亲生的。”季恒安脸上露出一个似笑又似哭的表情。“说不定,我也克子克女,甚至根本就没有子嗣。等我老了,只有你侍奉我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当初在北镇抚司声望渐起,前途无量的他,为什么执意调到南镇抚司。

    那是他这辈子几乎走不过来的一段黑暗时刻。

    作为一个男人,却失去了一个贩夫走卒都有的男人的尊严,偷偷治疗几年都不得改善,他开始怀疑人生,开始想起那些几乎是用刀刻在心头的侮辱的话语。

    从不信鬼神之说的他,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身上杀戮之气太重,才会有此下场。

    一向无所敬畏的他,摒弃了经营那么多年的掌管诏狱的北镇抚司,转到了行事相对温和的南镇抚司。

    过了两年,他便遇到了易卿。非但解了那该死的毒,一颗心也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想着前尘旧事,感慨着命运的神奇安排,季恒安索性就坐在那里,握着舟舟的脚踝,目光在娘俩脸上徘徊,眉眼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舟舟醒来的时候,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把脚搭在那个坏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