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已陷入昏迷的深渊,面朝黄土背朝天,半截身躯悬于石台之外,宛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无情的山风吞噬。那凌乱的斗篷,在呼啸而过的山风中狂舞,发出阵阵悲壮的呜咽。

    刻不容缓,常念迅速跪坐于地,身体前倾,用尽全身力气将劲瘦沉重的少年一寸一寸地向峭壁深处挪移,直至那摇摇欲坠的身影终于得以安稳。

    待将温衍的身体轻轻翻转过来,常念的心猛地一紧。少年眉骨之上,一道细微的伤痕宛如墨线勾勒,而那双紧握成拳的左手,五指间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从遇见温衍开始,他就在受伤。

    天际,风声低吟,带着几分凄厉,乌云如墨,肆意翻滚,预示着风雨欲来的前奏。林间,古松挺拔,枝叶却在狂风中摇曳生姿,发出阵阵低沉而有力的轰鸣。

    常念的心,在这苍茫景象下,悄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内心深处那份最为坚硬、难以触及的地方,正逐渐软化。

    她的眼眸微红,仿佛承载了太多未言的情感,指尖轻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轻轻触碰着温衍的脸庞。

    轻轻唤道:“喂,醒醒……”

    指尖刚碰上他的脸颊,温衍的眼眸,在那一刻猛然睁开,深邃而幽暗,如同荒野中孤独徘徊的野兽。

    那一刹那,那双素来深邃而波澜不惊的眼眸,仿佛被春风轻拂过,渐渐凝聚起光芒,温柔地落在了常念因寒冷而略显苍白的面颊上。

    “小姐。”他轻声细语,语气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随即缓缓支起身子,动作间透露出几分不易。

    常念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牵引,定格在他左臂那异常扭曲的姿态上,只见手臂无力地垂落,掌心遍布细碎的擦伤,鲜红的血液沿着伤痕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她心中一紧,眸光微敛,低语呢喃:“你的手……”话语中满是心疼与忧虑。

    温衍闻言,目光顺着常念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自己那已失去知觉的左臂上。他轻轻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不羁与洒脱,“无妨,不过是手臂暂时失去了知觉,断了便断了。”

    手断了……而已?

    常念的心头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呼吸间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滞涩,他声音颤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小疯子……你……你真的明白自己此刻正身处何等境地吗?”

    温衍的面容依旧冷峻如冰,没有丝毫波澜,他缓缓抬起手掌,轻轻覆盖在那错位的左肩关节上,随后,动作决绝而果断地一扳。

    瞬间,空气中响起了一声令人心悸的“咔嚓”,那原本扭曲的关节竟在他近乎自虐般的力度下,奇迹般地回归了原位。这一幕,就像是他在操纵一个精致的木偶,轻易地将它的四肢调整至最完美的姿态,而自身却仿佛置身事外,对疼痛无感。

    常念怔怔地望着这一切,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望着温衍那双深邃而冷漠的眼眸,那里没有丝毫痛楚的痕迹,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然而,常念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

    温衍尝试着缓缓移动左臂,虽感僵硬,却勉强能听从意志的指挥,他不由自主地环视周遭,目光所及皆是苍茫的断崖景象,心中暗自估量:“小姐,我们此刻正悬于断崖之腰,离地约有数十步之遥,既无遮蔽以挡风避寒,又无清水与干粮可资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