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沉重的喟叹落在耳里,顾念眼睫轻颤。
月光如洗,洒在她清丽脱俗的面庞上,为她那双水眸添了几分神秘与深邃。她深知,此刻正是天赐良机,能巧妙地将家族未来的筹谋,化作一缕不易察觉的风,轻轻拂过父兄的心田。
她轻启朱唇,声音柔和却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力量:“父亲大人,您可曾设想过,假若七皇子并未陨落,而是隐匿于世,又将如何?”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枚石子,虽仅寥寥数语,却在厅堂之内激起了层层涟漪,回荡不绝。
夜色渐浓,星辰点点,为这幽深的顾府披上了一层银纱。顾念缓步离开议事之厅,踏上回房的小径,不期然间,于廊下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静谧而深远。
她心下了然,未有多言,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侍婢们退下,独自踏着月光,向那抹身影缓缓靠近。每一步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仿佛是与老友相约于这静谧之夜。
温衍立于廊下,背影挺拔而孤寂,仿佛早已知晓她的到来,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依旧背负双手,姿态闲适,却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与从容。
未及过多踌躇,她轻挥玉手,温婉中透着不容置疑,侍婢们悄然退下,只留她一人,步履轻盈地迈向那抹静立于夜色中的温衍身影。
温衍仿佛早已洞悉她的来意,面容平静无波,双手负后,目光深邃地穿透黑暗,凝视着那片无星无月的夜空,仿佛能窥见不为人知的秘密。
今夜,苍穹披上了厚重的黑纱,星辰隐遁,月光也吝啬其辉,却见他如此专注,顾念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好奇与不解。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滑过他衣袂间一抹不和谐的暗色,细语中带着几分关切:“你方才是去了何处?这袖口怎地沾了湿气?”
温衍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那笑意中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寒意与深意,“不过是去池中戏水,顺便捞起几条鱼儿,而后,亲手将其骨骼一一碾碎。”
顾念心中暗自忖度,对他所谓捕鱼之说半信半疑,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淡笑,未置可否。
正当思绪飘远之际,温衍的声音突兀而沉静地响起,如同寒夜中的一缕清风,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人,是我除的。”
顾念闻言,侧过脸庞,眸光微闪,片刻后才恍然大悟,他指的是顾须之事。恐惧?非也,她的心中竟莫名泛起一丝解脱的畅快。
两人并肩而立,顾念语调平和,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恶有恶报,他终是走上了自我毁灭之路,这是他的归宿。”
温衍终于舍得从那片无垠的天际收回目光,转而以一种复杂难辨的眼神审视着顾念,那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
“小姐此番,倒是没急着责怪自己错信了恶人,倒是难得。”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又似真似假地叹息,“我还道,今夜你会自责,又引了一匹难以驾驭的狼入室。”
温衍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未言之语,漫不经心中透着一丝玩味,“不过,世事难料,人心更是深不可测,你我皆是在这红尘中踽踽独行的旅人罢了。”
白子墨坠湖之夜,那场无端的争执,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在他心中投下了久久不散的阴霾。顾念望着他,眼中满是无奈与不解,轻轻嗔道:“我岂是那等是非不辨、善恶不分之人?心术不正之徒,怎可与清白无辜的白子墨相提并论?”
温衍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那笑中藏着几分凉意,几分自嘲:“是啊,世间万物,无人能及小姐心中的薛二郎。”这话语间,似有无尽的刺,不经意间触动了彼此间微妙的情绪。
他卸下了平日的温文尔雅,此刻的笑容里,奉承与客套荡然无存,只余一片清冷与深邃。顾念心中微叹,意识到今夜的话题似乎偏离了初衷,于是她轻启朱唇,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我今夜造访,实非为旧事重提,另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