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投下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沿着那条熟悉的路缓缓前行,偶有微风轻拂过叶片繁盛的枝头,总算是为这寂静的夜里添上几分声响。
一人是心中有所思虑,一人是忧心不愿打搅,如此二人一路无话,直至进了丞相府中,沈倾鸾才抬头朝他微微一笑。
“明早还要上朝,你先回去好好歇息吧。”
那笑意虽不是敷衍,可顾枭将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情都看在眼中,自然翘出了那笑里头有几分牵强。
“可要与我说说?”顾枭问她。
沈倾鸾知晓顾枭是关心自己,可此时的她不愿给任何人添麻烦,也只是摇了摇头。“沈家覆灭,爹娘兄长死于大火,这是八年前我便接受的现实。这些年作为激励,我不断与自己提起此事,没道理如今从旁人口中听见就缓不过神来。”
如她所言,沈府百余人惨死大火中时,她亲眼所见那一切烧为灰烬,连带着她过往七年的所有无忧。这八年以来,她是带着仇恨走到今日,而在她心里,亦无人能轻易拿此事中伤于她。
可事实究竟如何,顾枭却远比她自己看得清楚,此时见她云淡风轻并未说话,而是揽着她的腰跃上屋檐。
丞相府人少,可占地却绝对不小,顾枭带她自前门一直到宵阑苑,直至尽处,这才停下。
上头是高高悬着的皎皎明月,下头是杂草丛生的无人偏院,沈倾鸾转头在一瞧身边人已然坐下,便也坐到了他的身边。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沈倾鸾不解地问道。
“这里无人。”
短短四字,让沈倾鸾也稍稍愣住,可她还未开始猜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他继续说道“这茫茫天地之间,还有我一生不会离弃、背叛于你,所以在我面前,你大不必有所隐瞒。”
诸如此类的话,顾枭也不是没有说过,可他总是简短单调,听起来只像就事论事的安慰。
或许对于顾枭而言,如今日这般一时没法兑现的承诺,他向来都是不屑于提起。
可沈倾鸾却从不会想能否兑现,只消一句话,便能将她所有的防线数摧毁。
“这八年来,我从未想过他们曾有生还的机会。”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被压下的情绪就汹涌而来,沈倾鸾任由泪水决堤而下,淌在那张被假皮闷地有些发红的脸上。
顾枭将她的头轻按到自己肩上,如之前那般,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她难得的脆弱。
要她接受一夜间失去所有已是不易,而时隔八年,却告诉她那些人都曾有生还的机会,又何尝不是将她才结痂的伤口扒开,且挖得更深一些。
在屋顶上哭到半夜,沈倾鸾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只知朦胧间是顾枭将她送回的正院,仔细替她盖上了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