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了笑,接着问她,“既然我们一路缜密,小姐又为何会改变想法呢?”
青稚捏着汤匙喝了口热汤,声音淡淡的,“因为鸟。”
“鸟?”
青稚轻嗯了声,“大人应是不知,这林子里的鸟叫出自黑枕h鹂。此鸟叫声清脆婉转,低昂有致,很是动听,我家孩儿就因喜Ai黑枕h鹂,曾在松林中守至半夜。”
“不过就是普通的鸟罢了,哪里看不到。”
青稚喝了小半碗汤,又进了些清淡菜肴,这会儿已是好受许多,接过侍nV递来的温热毛巾擦了擦手,青稚挽唇微微一笑,“确实是寻常鸟,只是不知大人可听过‘候鸟南飞’?”
对方神sE一顿。
“我与孩儿听黑枕h鹂清鸣,每每都选在九月中旬或十月上旬。”想到懂事乖巧的阙儿,青稚眼底眸sE不免柔和许多,“那是因为四月间,黑枕h鹂还不曾南飞,仍在北方停留。大人遣去的人带我一路兜转,就只上回醒来时听到了鸟鸣,想来那时就已进入北方地界了。”
对方听完她的话,面上笑意多了几分含蓄,“小姐清醒时分不多,怎么知晓自己是身在北平,而不是天津卫。”
青稚垂了眼,小声低喃道,“偷穿g0ng样稳,并立双跌困。”
那人睨了眼方才服侍青稚的侍nV,目光落在那双将鞋面拱起的畸形小脚上。
自军阀分踞,段家占了东南,张家划了西北,只西南贫瘠地无人照管,里面各方势力野蛮生长,但有一点,前朝那些封建陈礼不管在何处皆被悉数摒弃。天津卫有临海港,海上与陆商往来频繁,没钱的想着糊口,有钱的兜里沉了,见识广了,都不屑遵旧制。若要说哪里还留着“缠足”这一病态旧制,怕是只有竭力主张复辟的吴戚所辖之北平了。
那人默不作声从口袋里搜出一包纸烟,cH0U了根含在嘴里,“青小姐不介意在下cH0U支烟吧?”
青稚颔首,“请便。”
一旁伺候的下人忙刮了火,俯身为他点上。
纸烟的味不如叶子烟重,可吐出来也是灰蒙蒙的,青稚不喜烟味,可也没阻止,她知晓对方cH0U烟是为了思量,在思量自己是何分量。
一支烟cH0U完,对方冷静不少,接过一盏茶水净了口,原先那口南方腔已是换作了沉稳的北平官话。
“青小姐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掳走她的人是什么身份,为何能在守卫重重的段公馆来去自如,是否有内应,又为何千里迢迢挟她来北平……
对方如是想着。
可青稚站起身,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那身皱巴巴的礼裙,十分有礼地朝对方温声笑道,“大人,可否告知庄子的盥洗室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