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蟒盾山回草原的路,是那样长,盾山奇怪为啥来时就没这种路长到走不完的疲惫感。
那个时候,小木偶人一路上又唱又跳,见着长相有趣的花草就奔过去瞧看,还总是追着蚱蜢和蜻蜓嬉戏,累了就爬到盾山肩头休息,睡着时说着好笑的梦话。然而只要他睁开眼,盾山就能听见他小溪流水般动听的笑声。
可是回程,怎就这么安静呢?其实路边风景与来时无异,风吹树林时树叶依然会摇得沙沙作响,鸟雀也从没停止啁啾,盾山却总觉得世界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消了音,万物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哎~”
他叹息一声,声音之轻,如怕惊醒肩头已死去的木偶人。
展目远眺,长城的影廓是那样雄壮,那才是匍匐于王者大陆上的巨龙,龙脊铿锵,连接着过去与未来,承载着历史与希望。鲁班大师是长城的建造者,他盾山就是长城的守卫者,那一时刻,他说出了一句在王者大陆上流传千古的名言:长城在,故乡就在!
再长的路,也总有走完的时候,盾山离开蟒盾山后就从没停歇过,只是不停地走,无论白天或黑夜。他不能停下脚步,否则就会被悲哀吞噬,他会疯狂地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一无所有,只有粗鄙的命能拿来还给鲁班大师,以向大师谢罪。
是长城,长城无处不在的灵魂阻止了他走上极端,那灵魂轻哼着唯有心灵能听见的歌,鼓励他战胜悲痛,为了长城,也为了生活在长城以东的新新人类。
长城外,低级魔种的势力正在崛起,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突破坚固的城墙关隘,作为远行者前往另一边的绿洲享受丰衣足食的生活。
以嘉峪关为例,城墙以西的地貌与以东的地貌如同两个世界,西部荒凉干燥,每年大半时间都处于干旱中,靠游牧为生的魔种们无论穿越多少座沙丘,见到的都是干涸的盐碱地,以及无边无际的黄沙。
而东部地区,四季分明物种繁多,春种秋收的规律日子保证逐渐增加的人口从不用为衣食发愁。
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世界,凭什么西边的魔种活得还不如东边的臭虫?是因为他们好吃懒做不努力吗?不,他们有着与人类不相上下的奋斗精神,完全一致的美好向往,唯一的区别,是大自然对他们缺少偏爱,他们的智慧,也不及人类的发展水平。
盾山知道魔种的苦,也同情他们,可他坚信,贫困生活不是魔种屠杀人类的理由,如果是老天作怪,魔种们应该去祈求老天为他们改善处境,改变命运,而不能靠残杀与圈地来得到幸福。被鲜血浸透的土地,被白骨堆叠的山岗,将永生永世被阴戾之气笼罩,再也不可能给予任何物种幸福。
沿着长城走啊走,盾山终于走过荒地、走过树林、走过山岭,回到了那处被青草妆点得如漂亮的青绿色画布的草原。
沉重的脚步越来越慢,盾山渴望回家,快到家门口时却非常害怕,他怕见到熟悉的木屋,怕听到熟悉的小河流水声,更怕见到鲁班七号走时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玩具。篱笆栅栏上挂着他穿成一串的竹蜻蜓,院子里挂辣椒干和玉米棒子的草棚下,摆着厚厚一摞好笑的面具……
推门走进小院,盾山受伤的左腿仿佛瞬间就伤势加重了,软软地抖动两下,他就瘫倒在地,只是一只钢臂死死护住鲁班七号,又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我的……好弟弟……”
盾山嚎啕痛哭,从眼见木偶人咽气,到打败烛九阴后返回,再到现在,他终于把淤堵在心里的悲哀通通哭出来了。钢甲武士没有眼泪,他不需要眼泪,他只需要发泄。
就这样,一直哭到月上中天,盾山止住了悲声。
他坐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哪儿也不想去,数月没吃东西也没胃口。他轻轻拍打鲁班七号,过去小家伙经常玩装死的游戏,等他凑过去看就猛然睁眼,他明明知道也假装给吓了一跳,这样才能逗那孩子开心。
这一次,鲁班七号怎么拍都没反应了,装死的游戏怎么玩着玩着,就象是真的了?嗨,这游戏也太不吉利了,今后不许他再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