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风从无>灵异科幻>绍宋之后 > 番外之卖油郎的野望(中)
    其实瑶琴本人,也是愿意回东京的,哪怕被人像物件一样送来送去。

    因为听说官家领着帅臣收复了河南,东京彻底安全后,很多人回了家乡,不仅有达官贵人,更多的是旧日商贩。她听说后有心探访父母,但是杨沂中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全在宫里,杨夫人赵氏怕门禁不严败坏门风,对于这些小妖精管的严。

    莘瑶琴平日连二门都不得出,只因建炎四年杨沂中父祖被加封爵位后请入岳台,杨家几十口子一起去城外三清观上香。也是无巧不成书,那天莘瑶琴穿着侍女衣服,杨夫人不喜欢她让她去跟着轿子走,她手里拿著湘妃竹攒花的盒子,因不小心沾了泥土怕夫人责怪,忙去后厨央求火工找清水擦拭。

    而这三清观每日用油都是买朱家的,那些道士们也闻知朱卖油之名,他的油比别人又好又贱,单单光顾他。那天正是朱重送货,见到小女家容频娇丽,体态轻盈,目所未睹,呆呆地身子都酥麻了,差点把油瓶打翻了。

    后来得问是天波门杨统制家的女眷,他一缩脖子也就不敢了。只是这问世间,情为何物,所谓一见钟情就是如此,他竟入了魔一般,每次卖油都要绕一圈去天波门外。只为离的他近些就已经知足,因他素来腼腆,一句话也不曾多说,纵使朱十老也没想到这小子春心动了。

    但普通人的生活往往因为上位者的意思改变,杨沂中怕官家觉得自己变质了,赶紧把家里三十四个婢女分批次打发了,每人还给五贯钱。莘瑶琴正是第一批被放出来的,她到不留恋富贵,而且这些年辗转豪门积蓄很多,出来了更好寻找父母。

    但现实是东京很大,女郎单身并不安全,尤其是对她这样经过兵祸卖身的人来说,就在这时她遇到了卖油的朱小官人,他上后厨卖油时远远见过几面,听人说他倒是个实诚人。

    不得不说,有的人天生就长的比较有安全感,再说莘瑶琴经历的人多了,也能看出好歹来,于是朱重帮她租了房子,买了家具,那可真教一个任劳任怨。到了这一步莘瑶琴也明白这人对自己是真心的,但是她早高了眼眶,而且有父母挂念,也不愿意匆匆嫁人了。

    但朱重虽聪明但却是老实人,只求常常见到她就好,并不奢望呢。平日搬抗重物不在话下,又怕人说她闲话每次都是站在三丈外说话内,每次来心深处不见时费了一场思想,便见时也只添了一层思想,正是越爱惜,越敬重。时间久了,莘瑶琴也感念他的好处,又兼他因东京城里买卖得遇人多,走街串巷多日,终于在珍珠吴家的帮闲里找到了莘家老两口,朱重不敢耽误连买卖也不做了告诉瑶琴。

    可怜一家三口辗转千里,离散四五年,一朝相见犹恐怕梦中,抱头哭了几场,互诉离别之情,朱重在旁边看着也跟着落泪。

    莘父说:“自在淮北离散,听说八公山打仗,我和你母亲就在寿州停下来了,后来张太尉嫁女儿给田将军,还去帮厨,若早知道这般机缘,当时就该跟着去徐州,早与我儿相见。”

    瑶琴哭泣道:“历经大难,生见爹娘之面,心里哪还有不知足的。”

    莘家两口于是向吴家恳求辞工,因他们只是雇佣之人,并无不可,但吴国丈听说了这等事,只叹息人间骨肉团聚胜过千万富贵,他自己也有女儿选入宫闱还怀着龙子,为积德不仅没扣莘父薪水,还赏赐一番让他三口儿好好过活。而后吴贵妃产下皇子,正乃日后的宣宗天子,若是写入话本,必然是外家积福所报——因为他亲祖父不积德,只祸国。

    话分两头,莘家二老得了十贯钱,加上女儿私房,将就着在榆林巷安家,重新开店做了营生。只因是那朱小官人,使得一家三口重聚。莘父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人家,于是经常向邻里间说朱家的油好,自家买油也是必认准这一家的。一来二去,也看出这朱大郎是真心老实,却自有聪明,就动了招女婿的心。

    这话做父亲不好开口,就叫莘妈妈问瑶琴的意思。只可惜,瑶琴历经豪门为奴,为婢,为妾。这颗女儿家的心早就枯死了,并不愿谈及婚嫁,说是只愿侍奉父母终老。

    至于朱小官人,瑶琴自然也是感激的,说道:“奴家只愿意为朱大郎供奉长明灯,天天祈福祝他儿孙满堂,百年富贵。”

    只是这世道对待女子到底还是太过不公平了。张太尉当年的风头太过,总有不少人在他府邸见过瑶琴出来献乐。渐渐的,风言风语就起来了,这倒也罢了,有一日,姚琴跟随母亲出去踏青,居然遇到一伙浪荡子地不由分说调戏起人来。逼得瑶琴投了水。

    那伙恶少爷不是真正的宰执相公子弟,何况建炎天子最是重视法治,他们也不敢真逼出人命来。一见如此作鸟兽散,只余下莘妈妈死死拉住女儿哭的凄凉。

    也是天公作美。朱大郎早逝的亲娘就埋在附近,他也正是赶着清明节来烧个纸,正巧就遇见了熟人。听闻瑶琴经历,不由潸然泪下。忙去附近买了件干净衣裳给娘俩披上。又花钱雇了轿夫把人两顶轿子抬回去——不然一路上形容狼狈还不知道叫人说什么闲话呢!

    朱小官人两次仗义出手,实在是让莘家父母感激涕零。但是嫁女儿的话却再也不好说出口了。反倒是瑶琴有了主意。她和爹娘说好,置办席面感谢朱小官人。喝过几盏酒后,请爹娘回避,她却忽然道:“小官人,我有句心腹之言与你说,你休得推托。”

    朱重一心倾慕,赴汤蹈火,亦所不辞,岂有推托之理?不料瑶琴却道:“我要嫁伱,你可愿意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