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老师曾经担心他因为打架子鼓和玩乐队,会荒废书法,他笑着哄吕老师说书法是专业,乐队是爱好,他自有分寸,无需操心。
大学毕业,他拿了全国最具影响力书法大赛的金奖,那一届比赛,只有他一个金奖,破例入了书法家协会,二十四岁的年纪,着实是天赋过人。
拿到奖那天,陈听白没有出去和朋友庆祝,而是回了家。她笑着问吕老师:“我说吧,你是不是瞎操心了。”
吕老师接过奖杯和证书,激动得手都在颤抖,应和着陈听白说:“是是是,妈妈多想了,我儿子天赋异禀,我瞎操心了。”
陈听白却给了吕老师一个大大的拥抱,声音低低地说:“妈妈,谢谢你。其实哪里来的那么多天赋异禀,都是你一直的培养。”
吕老师听罢,内心无限感慨。
但是和自家儿子都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只拍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背,嗓门拉大:“你感谢我你就赶紧把你这头蓝毛给我剪了,书法家谁染头发,像什么样!”
陈听白笑着跑开了,他才不要,谁说书法家就不准染蓝头发了吗?
后面出了事,他躺在病床上不得动弹,他出事前才染的蓝头发慢慢掉色,变成了枯槁的绿色,吕老师和护工也不好帮他打理,长头发也缠在一起。
他主动要求帮他剃了。
头发剃干净的那天,和他一起玩乐的朋友来看他,他的头发剃的只剩一点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陈听白转过头来,看到朋友站在病房门口,陈听白的鼻子上还戴着氧气管,上半身也还连着一些医疗器械的管子,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几个朋友正想走近一点,陈听白却突发了痉挛,浑身抽搐。
被子下的腿就像两条巨大的肉虫想要破土而出一样。陈听白的表情也变得痛苦又狰狞,这算做他为数不多能感受到的疼痛,这种疼痛好像会一直扯着他的周身,连同着他不知道到底愈合得怎么样的伤口,疼到命里去。
其实这只是他自己的幻想而已,刚瘫痪的人身体还没有萎缩,更谈不上变形。在别人的眼里,他只不过是像抽筋了一样。
只是失禁是真的,痉挛的时候吕老师顾不上那么多,俯下身子牢牢地压着他的腿。
恍惚间,他看到吉他手往后退了一步,其他成员也止住了想要上前的步伐。空气里也弥漫着不好闻的味道。陈听白没感觉到的温热,吕老师感觉到了。可这股味道,他是实实在在地闻到了。
陈听白和他们都知道,躺在床上的陈听白,虽然还是陈听白,但是已经不是陈听白了。
出院以后,陈听白买了新手机,补办回来了手机卡,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社交软件,删除了几个好友的联系方式。
再后来,陈听白已经能在轮椅上坐得住的时候,他来到书房,艰难地够到放在高处的鼓棒,然后对着桌台猛的一砸。
鼓棒断了,桌面上的玻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