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天柱峰上,南天门外,有一巍峨宫殿处于整座孤峰峻岭之上,殿宇楼堂依山傍岩,往目而去尽是峰峦叠嶂起伏连绵。
山风起时便可见烟树云海升腾飘散,云雾升腾之际将群山峰峦掩映,似海外仙山云中仙阁,万千仙人气象神仙气概尽在其中,山风再起,卷起数道云柱冲天而起,似要将这世间仙府与穹顶天苍衔接一起,粗壮云柱冲天而起升腾旋转,看似势头冲天声势浩荡但也难以抗衡这天地铁规,随风飘散徐徐跌落,与山间罡风中化为丝缕游云,摇荡飘摇。
武当云海中隐约传出戛玉撞金般的低沉钟鸣,太和宫外一座黄铜大钟自千年前便在此地,经山中春雨冬雪夏雷秋霜沐浴千载纹丝未损,大钟高四丈宽两丈离地五尺,黄铜钟身上尽是道门符纂印决,每当日夜交替金阳东升之际,东方天阙隐隐紫气喷薄,钟上符篆便随紫气光芒暗暗流转。
此钟再此地千年不过鸣了三次,如今便是第三次,太和宫外黄钟旁,数位身穿得罗法衣的黄冠乾道列立于此,为首者不惑之年身着对襟雕纹鹤敞,鹤敞后绣有郁罗箫台图,非高功不可轻易披此法衣,披者得神鬼钦服,众灵拱卫,而能通达于天庭。
男子清瘦身材,剑眉郎目下颚有长须头戴九转华阳巾,手扶蒲牢状鱼形硬松钟椎,手上青色光芒渐渐淡去,大钟上的符纂印纹熠熠生光,雄厚声音响彻武当山,鹤敞道人望着山下,不由得微微叹气。
天柱峰外,阵阵罡风跌宕而起,一阵高一阵一层盖过一层汹涌澎湃跌宕不休,罡风吹拂云海,云海翻腾激荡一片琉璃景色中的天外仙阁气概尽数消散,劲风中一缕流光自南岩方向破空而来,光芒中老道人王四九立于风头,手中拂尘裹挟着一年轻道士,年轻道士感受着拔空而起的凛冽速度,双眼紧闭嘴唇颤抖吓得不敢说话,道士肩头有一漆黑斑灵猫盘卧安眠,丝毫不在意这一瞬百里的惊人气机。
流光一逝而过,老道人道袍鼓荡劲风喷涌而出,将地上灰尘尽数吹拂缓缓立于太和宫外背对众人而立,手中拂尘轻挥,拂尘中裹挟的年轻道士在空中转了几圈,一屁股坐太和宫外的空地上,感受臀股处的刺痛感觉才看偷偷睁开眼睛,发现掌教师兄也在连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尘,拘了个道家揖,恭声道“见过掌教真人,见过诸位师兄。”
平日中和善蔼煦的武当掌教戚正安头一次没有理会这个同辈分的小师弟,眼神中有些不安,望着老道人背影,没有说话。
良久,武当掌教戚正安苦涩道“师叔,那夺轻城的红瞳儿吴魁上山了,单人匹剑无人是之敌手。”
老道人王四九散去一身气机,轻笑道“来了便来了,慌有何用。”
执掌武当十载的掌教戚正安望着老道人背影不禁喟然长叹,那白发红瞳自夺取轻城后声名大噪,先至长安又临武当,并未大肆杀虐屠戮道童,自山下而上过真武门后连破去三位高功黄冠,虽未有人丧命,但望遍这山上怕是无人能与抗衡,除了这年过古稀的苍老师叔,武当后辈中竟无一人可担大任,如今事至只能敲响山钟请师叔出山,身为武当掌教,戚正安无颜面对羽化仙逝的师尊傅寸天,无颜面对这山上数千道人,又如何抗衡那近百年风起的正天观,想到此处,戚掌教叹息又重。
老道人活七十载心思何等通透,听闻掌教叹息,手捻胡须摇头道“事不怪你,不必自责,不过这轻城子倒有几分意思。”
话音刚落,老道人王四九脚尖轻点,身旁劲风流转身形向后腾起,没升一尺,周身灵力便厚重一分,老道人身形跃起三丈余高,周身光华凝聚隐约有阴阳二气流转。
黄钟旁的众人不解老道人为何突然如此拔地而起,刹那之间,原本明亮天色略微暗淡一瞬,半空中凭空出现一道赤芒,赤芒汹涌如雷轰然落下,老道人腾起的身形与之碰撞一处。
赤雷对阴阳。
老道人仍是以背身应敌,手中拂尘未动脸上笑意清淡,眨眼间一阵刺目光芒自空中绽放,阵阵劲风汹涌而出,将那守山用的黄铜大钟吹拂摇晃,大钟在劲风中摇摆了几下,周身符纂印纹亮起,一阵嗡鸣声缓慢响起,似梵音仙乐响彻在众人耳畔,厚重钟身缓缓停稳。
在场众人皆是堪称真人的武当黄冠,只有那一身蓝色道袍的小道士是个凡夫,受不住如此刺目光芒,双眼一阵刺痛,小道士伸出袍袖掩住双眸侧头躲避,原本正在小道士肩头酣睡的七间斑灵猫,长尾轻轻摇摆一双竖瞳缓缓张开,慵懒得看着满天光芒和那轻灵仙乐。
光芒渐渐消散,王四九一抖衣袍卸去劲力缓缓落地,老道人脸上噙着温和笑意打量着从红光中走出的人影。
小道士卷饼这才敢睁开眼睛,偷眼观瞧着太和宫外的天地异象,只见那红光中走出一袭黑衣身负一柄古朴长剑,一头白发迎风不动,两道剑眉托着满目肃杀之气,凝视着这号称天下道府云里仙山的武当众人。
任凭来人如何无礼强闯仙山,老道人王四九不怒反笑,连说了三声好畅然道“这白发红瞳轻城子名不虚传。”
红瞳儿吴魁略微颔首,施礼道“晚辈吴魁,见过四九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