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风从无>灵异科幻>蚀月编史 > 第四章·长安女儿带胡妆
    她与朱玉藻严肃地对视一下,才要冲上前,就被朱玉藻一把拦住,轻声道“教主没有吩咐你救!”

    秦棠姬——她才是唐襄与朱玉藻来到广陵的真正原因。自从有人发觉秦棠姬从海岛来到陆上之后,就一直有蚀月教的教徒监视着她。这少女今年十四岁,几年前丧父,在海岛将息了一段时日,上个月独身出岛。单打独斗可不如她心里想的那么容易,额头上那枚鲜红的观音印就好似一张追杀令,她走到哪里,都有同类想要夺她的命——世上观音奴的寿命和印力都有限,杀掉一个同伴,就能将他的阳寿与秘力分散给剩余者;一个活的观音奴,就好比一座粮仓,杀掉一个就能富余他人。

    现在正在追杀她的人,恐怕就是另一个观音奴。

    但唐襄与台下的其余观众纷纷转过头去看时,追着少女而来的竟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这群人着装齐一,都骑着高头大马,手执弓箭;面色麻木,像在受命执行什么任务。看到前面乌压压的人群,一点都没有犹豫,就长驱直入,竟把百姓人命当作草芥一般。围观者见来者不善,顿时惊叫四散。

    骑马来追的人拉弓上弦,弓如满月,下一刻羽箭就已经朝着台上的少女射去!

    唐襄就是想救她,现在也无能为力,因为这一放下去,不是一箭,而是七箭;她的功夫,就连两支箭也挡不下!正在惊慌失措时,半空中的七支箭,却忽然在极轻的几声碰撞后落到了地上,好像有一股精确无比的秘力,将杀人的手一把攫住——

    是台上那位饰演李深薇的夷女,将插在头上的铁簪齐齐飞出手,将七支箭统统打了回去!

    这是何等的功力?她这一回击,使得唐襄与朱玉藻瞳孔都缩起来,这女郎的功底远远超过蚀月教里绝大多数弟子,即便现在回去马上颁个副阁主做,也能叫人心服口服。

    铁簪落,包头的黑布也应声而落,她一头黄金似的长发当即流瀑般落到背后;女郎才要举起手上长剑去斗那群不速之客,骑马来追的人却忽然收了弓箭,好像无心恋战,一勒缰绳收势退了回去。那金发女郎还在奇怪,她身后那美少年已经回头叫了起来“姐姐,那女孩儿跳河了,我去追她!”

    原来秦棠姬根本不等追来的人放箭,夺了那少年的剑就已经后翻跳进运河里去了。她先冲进人群、用人肉缓冲来者的攻势,再强夺武器、用以防身,最后趁乱逃走,不知去向,这过程一气呵成,仿佛早就安排过,不愧是万中选一的观音奴。若是真有这样的敏锐冰冷,胆敢独身出岛倒不是她过分自大;而她这种对他人的性命毫无同情的态度,倒确实与武教主和薇主早时有些相像,或许薇主当年对她开的那个玩笑是真的,这少女终究会成为蚀月教的教主、步摇加头。

    那女郎听见弟弟要去追她,一句阻拦还没喊出来,那白衫少年已经越过桥头跳下去了。她大惊,扑到桥头张望,运河绿水荡漾,早不见了弟弟的人影。

    唐襄高声喊道“你们认识那少女么?”

    金发女郎回过头来看唐襄和朱玉藻——他们是唯二两个还赖着没走的观众。她面色变了两变,摇了摇头道“从未见过。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唐襄听了她这句话,不禁莞尔一笑。大约也只有胡蛮学语之人,才会问出“是好人还是坏人”这样非黑即白的话来;虽然会说汉语,却对中原汉人的圆滑话术还知之甚少,对一件事里盘根错节的好坏根本不屑分辨,对善恶还留着极其本真的认识;她这性格倒是非常像真正的胡人。

    唐襄缓缓上前,道“听你和那少年的口音,是长安长大的,在中原多少年了?”

    夷女微微笑道“我母亲是宫里的乐官,乱年我生在洛阳,长在长安;我弟弟是正统的长安人,家里曾在朝廷做大官,后来被流放了,前朝的王右丞收养了他,右丞仙去后,是先生的弟弟代为教养我们二人。”

    唐襄更是忍俊不禁,压低声音道“好了,我没有问你那么多,我俩萍水相逢,你不必什么都对我说。”话虽这样说,她心中却十分震撼,这么说来,这两位竟然是当朝宰相王缙的义子义女,这事非同小可。倒真被她此前说的言中,那少年一副富贵官相,身世是极其不凡的。但这女子说他生父已经被流放,想必他的身份也不能公之于众,否则也难逃连坐之罪;若是如此,宰相岂不是冒险收留罪人,这其中的缘故究竟是什么呢?

    而面前这位女郎,一看就没有半点汉人血统,却做了王缙宰相的义女、与这位纯粹汉人面貌的少年称姐道弟,也是件奇事。这背后的来龙去脉大概短短几句话也说不明白,何况此时也不是整理这些无关紧要之事的时候。

    朱玉藻从后面缓步走来,打住话头“你说你从未见过那红衣小娘子,为何你弟弟要去追她,她扰了你们生意,还差些害死你们,你兄弟难道是去报仇的?”

    女郎初时笑了笑“弟弟就是这样,见了女孩儿哪有不追的。他见那小娘子情急跳河,恐怕是怜香惜玉,要去救她。但他从小在中原长大,根本不识水性,我怕他将自己搭进去了。”说着说着,眉头便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