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夜色清润。
卫嘉树已经在内寝殿的拔步床上酣睡了,行宫里就这点儿好,殿宇宽阔,内寝殿还放了这么偌大一架小屋子般的拔步床,四面帷帐落下,这里头就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高床软枕,卫嘉树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在睡梦中,一个白白的透明的东西穿过帷帐飘了进来。
宣承熠低头便看到那张恬静姣好的睡颜,那雪白的脸蛋上难掩倦色,柔软的乌黑的睫毛静静垂着,嫣红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吸声缓慢而均匀。
“已经睡了啊……”宣承熠微微有些遗憾。
但他也知道,嘉树有孕之后,格外倦怠,一入夜便歇下了。
盯着那睡颜,宣承熠凝视了片刻,忽的看到薄被底下半露出一只柔软的素手,那光洁如玉的手指上赫然染了一抹颜料,那颜色浅浅的,分明仔细洗了之后,却还无法完全洗掉的样子。
宣承熠一怔,这几日,她莫不是……
宣承熠连忙飘出了拔步床,开始在清凉殿内四下搜寻,不多一会儿,便在书房的书架旁,找到了那幅画。
此时此刻,这幅《帝王御批图》已与数日前迥然不同了。
被铲掉的部分已经完全填补上去,那是他低眉沉思、批阅奏折的模样。
夜深人静,书房内也没有掌灯,但今夜是十六,十六的月亮比十五更圆更亮,皎洁的月光自玻璃窗投射进来,落在那画作上,映得那油画满是朦胧柔和。
在柔和的月光之下,宣承熠看着这幅画是越看越满意。
“的确比之前更好一些……”宣承熠暗暗点头。
忽的转念一想,嘉树作画是很慢的,花了大半个月才画完这幅画,如今才不到三日光景,竟已经全部都填补上了铲掉的空缺。
这几日……她怕是把所有时间都搁在这幅画上了吧?
宣承熠叹了口气,有时候,他总觉得嘉树对他不够用心,但有时候却又觉得嘉树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
这种感觉,实在是矛盾又古怪。
宣承熠旋即摇了摇头,嘉树对他,怎会不用心。
他是嘉树的夫君,也是她腹中孩子的丈夫,亦是她相伴余生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