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离君自然怎么也想不到,赵洞庭能用瓷罐做出地雷那种威力巨大的东西。 但他向来多疑,还是将这事记在心里。 这时,李恒突然问道“革大人打算何时攻岛” 革离君也不瞒他,道“五日后卯时在西流渡口集聚。” 李恒轻轻点头,又道“届时我和张帅率领五千军马为革大人掠阵,如何” 他和张弘范手下现在就剩下这么多能作战的士卒了,而且还都是守卫驻地的预备队。 革离君听他这话,只当他是想顺带着捞些军功,日后元皇帝忽必烈追究他们战败之事,他们也还有个功劳抵过,也不介意给李恒这个顺手人情,笑道“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李恒又道“可我军无船,还得仰仗革大人。” 革离君摆摆手,“无妨无妨,战船嘛,我雷州多得是。” 雷州近海,这些年元宋征战,革离君除去私募士兵之外,也的确造了不少战船。 李恒心中微喜,站起身拱手道“那就多谢革大人了,我先行告辞。” 革离君便亲自将他送到府外去。 他怕是也想不到,李恒刚离开他的府邸,嘴角就已经泛出阴冷的笑容。 他和张弘范损失五万军马,哪里是掠阵这点小小功劳就能够功过相抵的 那头,柳弘屺回到家中,兀自怒气冲冲。 他的夫人见到自家夫君满脸不忿,疑惑问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柳弘屺将夫人拉到室内,叹息道“革大人要弃宋投元,率军攻打碙州岛” “什么” 柳夫人大惊,“革大人怎的如此不讲忠义” 她对自己的夫君自然也是极为了解的,知晓自家夫君素来都是主张宁死不降,更莫说攻打大宋皇帝。 柳弘屺忿忿地拍着桌子,“想他革离君初来雷州为官时,也是忠义凛然,真不知道如今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柳夫人轻轻握住自家夫君的手,柔声道“他久居高位,执掌大权,心性变化也是使然。” 柳弘屺摇头感慨,“人心不古啊,食君俸禄,竟然不忧君所忧,反而助纣为虐。只可惜现在雷州府我能说得上话的人除你之外也就只剩区区数人而已,这些话要是给别人去说,怕是立刻得绑我去见革离君,然后将我杀之后快。” 柳夫人不禁忧心忡忡,“那革离君有对你动手之意” 柳弘屺道“我在堂上说必定听从他的军令,他倒是没有表现出要对我动手的意思。不过我冲动之下曾呵斥祁书才不忠不义,革离君肯定能揣摩出我的心思。我估摸着纵是不对我动手,也会对我有所防备。” 柳夫人瞧 瞧屋外,轻声道“那夫君你打算怎么办” 柳弘屺重重答道“我柳弘屺虽只是一介武夫,但也是大宋子民,让我投元,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说着,他忽地摆手道“夫人你去拿纸笔来。” 柳夫人愕然道“拿纸笔做什么” 柳弘屺道“我给皇上写封书信,告知他革离君的不臣之心。再言明我先假意带军随着革离君攻打碙州岛,只待到得岛上,我再行反戈,为皇上斩杀叛军” 柳夫人微微沉吟,“可革离君知晓你品性,会给你反戈的机会么” 她是女人家,心思到底要细腻些。 柳弘屺闻言咬咬牙,“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不能反戈,起码也能让皇上知道革离君的打算。” 柳夫人
点了点头,走出门外去拿纸墨笔砚。 两人夫妻多年,她也仰慕柳弘屺的忠义,自然不会出言劝阻。她心里就想着,若是到时候夫君死了,那自己也跟着他去地府便是了。自己的夫君,可是将忠义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不多时,她拿纸笔进来。 柳弘屺却是乖乖让座,让她坐到椅子上去,然后站在旁边磨墨。/ 柳夫人轻提毛笔,粘上墨汁,轻声问道“夫君,该如何写” 原来柳弘屺虽是武将,却并不识字。 他琢磨琢磨,道“我就按着我的话说,夫人你帮我好好润色润色。末将雷州飞天军统帅柳弘屺遥禀圣上,雷州知州革离君意图谋逆,将于五日后卯时大军集结在西流渡口。末将假意率军与他攻岛,到得岛上时再行反戈,助圣上诛杀此贼。” 柳夫人奋笔疾书,字迹俊秀,然后抬头道“完了” 柳弘屺挠挠头,“就这么多了。” 柳夫人不禁莞尔,又自顾自添上几句场面话,说道“你啊,平时让你念书你不念,这下可好,连句恭维圣上的话都不会说。” 柳弘屺讪讪笑道“这不是还有你么十多年来都是你替我执笔,我都已经习惯了,去学那些字作甚” 柳夫人摇摇头,哭笑不得,也无可奈何。 又在信的末尾添上日期,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递给柳弘屺,“你打算让谁去送信” 柳弘屺道“要不让希逸那小子去” 希逸是他家中佣人。 可走到门口,他却又折返回来,将床上的纯白色小猫抱到怀中。 说完匆匆出门。 希逸将书信塞到怀里,“那我这就去。” 希逸听得这话,面色凝重起来,“老爷,我会小心的。” 柳弘屺见他愣住,微微皱眉道“怎的你不敢” 希 逸回过头,却是笑眯眯的,“这只猫咪对我来说可有大用。” 柳弘屺瞧瞧屋外,将门掩上,走到希逸面前,将书信拿出来,轻声道“你速速去碙州岛,将这封书信亲手交给皇上。这封信关系着你老爷的生死,你可能做到” 柳弘屺见希逸好像没什么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又叮嘱道“你可得小心些,现在知州大人已经准备投降元朝了,要是你被他抓住,瞧见这封信,我们全家都得掉脑袋。” 因为柳弘屺家中总共也就只有两个下人,除去希逸外,还有个伺候柳夫人的婢女,所以主仆关系向来颇为亲近,柳弘屺在希逸面前没什么架子,希逸再柳弘屺面前也不怎么拘谨。 柳夫人点点头道“希逸性子机灵,我看可行。” 希逸机灵,没有子嗣的柳弘屺对这小子也颇为中意,奈何,这小子实在不求上进,让他参军也不去。 柳弘屺有些兴奋地握着书信,“那我这便去找他。” 柳弘屺点点头,“那你尽快去办吧,记得,越早将这信交到皇上手中越好。” 希逸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长相普通,但穿得齐整,柳弘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给他养的那只纯白色的小猫咪喂食。 他当然不会告诉柳弘屺,他养这只猫儿,常常能在大街上惹得富家小姐们驻足观望逗弄。 “嗯。” 她父亲是海康县的私塾先生,她也自幼博览群书,算是书香门第,但嫁给柳弘屺这个粗野汉子,她却从不后悔,因为夫君虽然粗犷,对她却是万分体贴。这些年来她没有子嗣,柳弘屺待她仍是一如既往。 老爷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官儿,至于面见皇上,他压根连想都没有想过。 希逸接过书信,笑道“不是不敢,就是老爷您说要我去见皇上,我有点激动而已。” 希逸嘿嘿笑着,“老爷您别管,反正小的肯定将信送到就是了。” 而后他便又匆匆往屋外走去。 柳弘屺是个粗人,走进去看到这幕就忍不住说道“你对这只猫倒是比对你自己都好。” 见柳弘屺满脸不屑,希逸也不做解释,只问道“老爷找我何事” 柳弘屺看着他的背影笑骂,“臭小子” 希逸只是个家丁,听柳弘屺这么说,纵是机灵,也不禁愕然。 “老爷。” 想到此处,柳夫人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眼中不禁露出几分惋惜。 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柳弘屺没好气道“一只猫而已,能有什么大用” 柳弘屺没好气道“都甚么时候了,你还带着这猫做什么” 柳夫人看着自家夫君离去的背影,嘴角泛起柔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