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秀女是最后一批抵达京城的,前面两处居住条件更好的官驿早已被其他地方的秀女占去,负责护送的官员只得带她们在离紫禁城稍远的思安驿住下。
毕竟是官驿,这里也并没有多差,只是因位置略偏僻,少有官员再次入住,比之其他两处略显得有些陈旧,可秀女之中有几位都是江南一地的富商之女,家境优渥,自幼娇生惯养,住得都是华庭美室,见了思安驿之后心里难免有落差。
其他几位秀女倒还知礼数,至少是憋在心里,想着让自己带来的婢女好生收拾一番就是,左不过只住两三天就进宫去了,只一位名唤宁思思的秀女是个极娇气的,受不得这样的委屈,一进思安驿就嫌弃地不行。
“这什么破地方,我们可是进京参选的秀女,就让我们住这么简陋的地方呀?”宁思思微微嘟起嘴,说话也是一股矫揉造作的强调,不知道的只怕还当她是在撒娇。
等在驿站的嬷嬷走在前头,领着秀女们到二楼房间去,对宁思思的话只当没听见,到最里面的一间房门口,转过身含笑对着一众模样娇俏的秀女道:“这一间屋子大些,要住四个人,只有秀女才能住在这儿,咱们的小丫头子们待会儿是另有住处安排的。”
嬷嬷翻开名册,照着上头写得念:“这一间就给浙闽总督杨大人之女杨如是、江南河道总督靳大人孙女靳意含、苏州知府秦大人之女秦芷娆和盐运司经历裴大人之妹裴清伊四人住。”
秦芷娆刚好就站在宁思思身后,听见嬷嬷喊自己的名字,打算带着婢女挪到前面去,只她才刚想从宁思思身边绕过去,就被呵住了。
“你干什么呀,挤什么挤!嬷嬷都说了这间房给你们住,又不会和你抢,你急得什么劲儿!”
秦芷娆被宁思思撞了一下,但她还是有教养的,不会大庭广众之下与人争吵,即便不是她做错仍旧是温声顺气向宁思思道了歉。
宁思思嘁一声,半点不曾动弹,反而抬手扶着发髻上的珠翠,生怕秦芷娆会挤到她弄乱她妆发似的。
“太后娘娘办这选秀可是说为了显示人人平等的,无论什么出身,可我怎么瞧着,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这分房间还不是把好房间都留给朝廷官员家的秀女。”宁思思心里不服气,刚才这一路走过来,房门都是开着的,里头的陈列摆设都看得见,之前几间都不如这一间来得气派。
周遭的秀女原本还都沉默着,看戏一般的心态,现如今宁思思这话可是有些大逆不道了,一时间都盯着她看。
“哎呦,小姐这话说得,明白人知道您是埋怨嬷嬷我不知分寸,没安顿好几位秀女,遇上那心眼儿坏的,还当您是借着老奴撒气,暗里头说太后娘娘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呢。”宫里头的老嬷嬷什么场合没见过,先前是懒得理会宁思思,可她既是不知好歹,想刁难她几句还不容易。
宁思思到底年轻,被嬷嬷这一番话闹了个没脸,霎时羞愤难当,秦芷娆在她身后已经抬手掩口而笑,再看看旁边的其他人也一副要看她热闹的架势,更觉难堪,偏嘴上仍要逞强。
“嬷嬷可别冤枉我,我可没有冒犯太后娘娘的意思,太后娘娘住在宫里,事务繁多,怎么可能亲自过问驿站里头的事情——”
“吵嚷什么呢?”楼梯口传来男人不耐烦的声音,随着咚咚几声靴子扣着台阶的沉闷声,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走上楼来,正是此次负责护送江南秀女进京的刑部郎中刘桓。
刘桓瞧模样也是个英俊少年人,只他腰间别着官刀,这会又显然不高兴的模样,倒有些盛气凌人,再加上小秀女们也知道他是当今太后娘娘的亲哥哥,本就无人敢得罪,见他来都很识趣地让开来,空出一条能过人的路。
宁思思咬着下唇,根本不敢去看刘桓,头低下去,看着木头地板。这回是真被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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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放肆也不敢在刘桓面前造次啊。
“方才就是你嚷嚷的是吧?”刘桓直接越过秦芷娆,直奔宁思思,见她低头也不肯放过,“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