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鹤州。
隐龙卫外出公干,同行的几乎都是自家兄弟,很少和六部官员一路,云阳骑惯了快马,这回偏偏被腿脚不便的江渝拽了缰绳,平时两天两夜急奔便到的路程,硬是走了五天。
若是个有趣的人,云阳也就罢了,可这位江大人一路都是阴沉的脸,除了吃喝拉撒睡外半句话都不同云阳说。
云阳莫名憋了一路火,进得鹤州城来,寻到一间寻常客栈,管掌柜要了两间房,江渝从云阳手里随意拿了一把钥匙和门牌,跟在小二后头上去,开了门又吩咐小二不要来打扰,自己准备歇一会儿,待门关后,江渝才发现云阳竟然还在自己屋内。
也难怪方才小二出去时一脸恍然的模样。
江渝垂下眼,将自己的包袱解开来,拿了干净的衣裳出来,旁若无人的就要换。
他是真的累了,五天的舟车劳顿对云阳来说或许没什么,但于江渝自己来说,身子骨都快给抖散了。
“江大人。”云阳见江渝当真不打算理自己,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我们来鹤州是有公务在身,如今□□,江大人这是要睡了?”
江渝的动作行云流水,换完了全身:“云千户有话大可直说,下官这儿不听废话。”
他说话向来如此,张清远不是没有劝过他委婉含蓄一些,可江渝就是不听,从不说多余的话,也不听多余的话,不爱和同僚往来,从户部辗转到刑部,竟是连一个朋友也没有结交起来,在参事的位置上被摁了许久,张清远就是想要给他提拔半阶、从从五品变成正五品,也要被人拦一手。
好在因为相处了五日,云阳已经习惯了这人说话的方式,心中虽还是觉得不太爽,但正事重要,这点儿不爽过一会儿自己就消了。云阳看着江渝一瘸一拐地走至床边坐下,才道:“出来前,隐龙卫已经查过了秋雨底细,她的父母来自海东,是私奔来的鹤州,自此和海东再无联系,而她父母在她四岁时渡河遇难,同一条街上的私塾先生陈英见她可怜,领回家中作养女教养,前年末碰上宫里秀女新选,陈英替她递了名帖,顺利入宫,几月后却被分去了浆洗坊,并未如陈英所愿那样得陛下青睐。”
江渝睨他:“云大人若只是说这些,下官便要撵人了。”
记载这些事的文书也呈了一份给刑部,出发前江渝日夜研读,将秋雨短暂的一生全数记在了自己脑中,他以为云阳赖在自己这里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说,没想到还是这些。
云阳装作听不见江渝的揶揄,继续说:“宫里的信所两月为这些宫女太监寄一次家书,秋雨也两月给陈英寄去,但从不见陈英有回。”
陈英收养秋雨时已是三十多岁,近不惑之年,是位和君,他的私塾只收穷苦人家的孩子,在鹤州是出了名的善心,除了教书育人,也会替人写字作营生,毕竟他的私塾赚不了什么钱,尤其是收养了秋雨之后,再也不是一人吃饱全家无忧的情况了。
“我的兄弟探来的消息里说,陈英极为疼爱秋雨,同邻居们的闲谈里也时常流露对养女的思念。”云阳又道,“这样的慈父,在收到疼爱的女儿从东都远寄来的信却从不回应过去,江大人不觉得很蹊跷么?”
江渝终于正眼看向云阳,刑部不如隐龙卫手长且快,方才云阳说的话,他原本是打算睡醒后去陈英家附近探听的。
云阳又道:“看来江大人也觉得蹊跷了。”
江渝问:“千户大人有何打算?”
他们此番来鹤州并未给鹤州知府通过气,算是暗中办事,张清远虽然没有和自己明说,但江渝心里明镜似的,要寻到秋雨和遂丹的关系,而陈英必然是其中关键的一环,他担心云阳行事鲁莽,打草惊蛇。
“大人还记得前天裴相托小侯爷寄来的信罢。”云阳自收到后便一直贴身收捡着,生怕路上掉了,说着从怀里将信拿了出来,小心展平,发现江渝见了自己的动作还坐在床榻边,只得自己过去将信递给他,也顺势在江渝边上坐下,“裴相让鹤、渝二洲的事放在一起查,但虽然鹤州同渝州相隔不远,快马只需一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