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韦斯利下街。
木屑黑面包?焦泥黑面包?还是草碎黑面包?
穿着礼服的先生在面包店前挑选着今天的晚餐。
他的礼服很旧,旧却干净,显眼的地方用色差不明显的补丁,不显眼的地方就很随意。
但礼服至少是全套的,燕尾、马甲、马裤、衬衫,皮靴的靴尖已经穿了孔,礼帽的缎带也只剩半截。
这样的人在波士顿乃至整个美国都不算少见,他们当年也是怀着志气来新大陆打拼的年轻人,最后败在了现实的手上,一边屈从地苟活在现在,一边又放不下过去的尊严和梦想。
总之,普普通通。
一辆马车在街口停了下来,车上跳下一位光鲜的绅士,拄着长伞,颀长而健硕。
他从车上接下一个漂亮的红发女人,两人依偎在一起,亲密地从先生身边经过,踏上长街,渐行渐远。
先生像每一个称职的男人一样目送着美人走远,直到眼中的曲线不再分明,这才低下头。
“适合穿女装的男人,为男装而生的女人……这世界真怪。”
他唰唰在自助单上写下今天的晚餐,摘下货架边的锯子,熟练地锯下一小片木屑面包,拿在手上,缓步走向柜台的秤。
“面包70克,一便士,谢谢。”邋遢的店长收了钱,把自助单连面包一起推给伙计,伙计熟练地包上纸袋,递出去,把钱丢进钱箱,把自助单揣进口袋。
“店长,我去拉屎。”伙计说。
“别去老格特家的后门,昨天他老婆踩到屎了,堵着门骂了一晚上。”
“了解,今天去侧门。”
懒懒散散的伙计从后门出,绕过两家邻居,走到与店长十分不对付的老格特家的酒馆,四下看了一圈,吹着口哨挤进侧门所在的暗巷。
所谓暗巷,当然就是断头的巷。
外人很少知道下街的房子中间其实也是有巷的,只是对于那些靠走流量生存的店铺来说,铺面的宽度决定了他们能同时接待多少人。所以巷子才被人为地圈起来,在临街的那一面,成为店面的一部分。
暗巷又脏又乱。
老格特的酒馆主打劣质的掺水酒精,侧门的另一头直连着酒馆的大厅,这里的晚上和街上一样热闹,这里的白天躺满了死鬼,偶尔也会混进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