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寝殿。一众人战战兢兢在门口侍候,前些时日他们魔尊少主将成婚没多时的少君带回,少君在外遇了险双腿残了,只能躺在软塌上无法走动,一时间整个门派上下都连带着万分紧张。
若单是因少君伤势导致少主不悦倒也罢了,但要命的是,被带回来的少君对少主不消说好脸色了,这么几天连句话都没说过,半个眼神都不给,如此以来少主自然心情不好。再传递着,整处魔修地界都气压沉闷得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门口一魔修弟子听得屋内吩咐,忙捧着红泥药盅仔细端了进去,他们少主身着便服端坐床边,亲手将药滤至旁边碗中,端起送往账内深处,低声道:“师兄,喝药了。”
话调这般轻柔,甚至带了些伏小哄人的意味,哪里像是他们这屠了一众仇家的少主会做出来的事。
这弟子忍不住好奇,抬眼去看账内少君,便是那位当年身居高位的正道魁首,整个修真界无人不知的为弥山掌门首徒。
只见红帐层叠交映下,枕上侧卧一青年,腰间半搭锦被,青年长了副极为精致的面容,眉眼清冽含雪化霜,此时垂下细长眼尾,冰眸半阖,如缎青丝倾泻肩前,静卧红浪之间,如坠落红尘的缥缈九天外来客。
不过青年身形有些偏瘦削了,轻薄衣裳下撑起的骨架过分清晰,气色也不好,双目倦倦合着,长密睫羽落下的阴影堪堪能遮住眼下乌青,唇无血色凄凄染白。
这个弟子不由得看呆了……当日他们少主大婚时,仅仅匆匆一瞥满身红装的少君,但也是盖着盖头的,他哪里见过本尊这副真容。
只是愈发惊艳的同时,便更加对其叹惋,昔日仙尊一朝修为尽废,只能被软禁在这小方床褥之间,如今更是连走动都不能。那片锦被哪怕再过华丽尊容,可下面遮掩的是什么,是两条被白布密密包扎的断掉的腿……
秦无挟似是察觉到什么,一个眼神瞥过,那弟子吓得忙垂下头不敢再犯,惶惶退去。
盯了片刻,再冲帐里人转回头时,他眸里便柔了下来。
最近这些弟子总如临大敌,见季青虚身子不好便以为他们少主要大怒,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秦无挟其实并没有——
他如今一看到软顺躺在帐子里的人,心里头就像是掬起了满满一汪水,此刻这个人完全都是他的,他从来没这般满足过。以至于季青虚无法走动,日常都需要依靠他来亲手照顾,秦无挟甚至,有些不想叫他治好伤重新站起了,他甚至十分阴暗地隐隐生出了丝恶毒心思,若是能把对方永远锢在这暖香软帐之中该多好,因为这般,对方就再也无法离开他,就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暗自压落唇角,秦无挟垂下眼睑,再次将药碗往对方跟前送了送:“师兄……师兄不想早些好起来吗。”
他端着碗干举了许久,可对方对他半分反应都没有,斜对着他侧卧在床褥里,只有胸腔在微微起伏着,就像睡着了一样。但秦无挟知道他并没有睡。他等了会儿,见对方依旧没动作,便放下碗,俯身将季青虚抱了起来,抱到床头靠着叫其坐直起来。
对方那双眸子终于睁了开,里面透出些晶莹的光。
秦无挟觉得其反应有些可爱,就像是每一下行动,都得要他亲自逼到极处才会去做一般,他笑了笑:“是不是我也得亲自喂,师兄才肯喝?”
说着喝了口埋头凑去。
“你为何要杀他。”季青虚终于张口。
嗓音却完全没了以往的清冽温和,而是无比沙哑。
——这该是季青虚被秦无挟从坍塌的皇陵里抱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