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两件事,一是陈仁生了,我们正式为人父母了。
二是我没钱了。
报个平安,我知道你们肯定最关心这个,大人和孩子都很安全,陈仁现在在睡觉,小孩还在保温箱里,我今早刚去看过,眼睛睁开了,像陈仁,好漂亮。
我和陈仁终于变成完全的大人了。
三天前,陈仁进了医院,两天前,他被推进了产房,昨天,我们的孩子降生了。
一天一夜。
时间真让人迷糊,好像上一秒我还在篮球场横冲直撞,他还在为买个随身听攒钱打工,突然之间,我们就变成了单调稳重的成年人,恍恍惚惚的站在这世间。
我忘不了陈仁被从产房推出来的那一眼,医生说他在里面晕过去很多次,陈仁的脸色濒死的惨白,密密麻麻的布满汗珠,他虚弱的手抬起来,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我冲上去紧紧握住,崩溃地大哭,我说陈仁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一辈子都对不起你。
陈仁很深的看了我一眼,那两秒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深刻,他眼角的泪珠啪嗒一声落下来,陈仁用气声开口,断断续续,他说,好痛,他好像是要死掉了。
我凑过去,把我们的额头贴在一起,我说我爱你,我永远都爱你。
陈仁听到了,但他没有再回话。
他又晕过去了。
我想我不能跟你们隐瞒,三天前陈仁是从那个车上下来的,他还没跑几步就被我抱住了,我疯了一样抱住他,我说你这样会出事的,你真的不能再出事了,我们回车里,我求你了,我们回车里吧好不好。
陈仁后来没力气地倒在我怀里,他说好,我们先回车里。
我们回了家,我给他洗了澡,给他烧饭,我说还好没淋到多少,不然是要感冒的,陈仁仍然不肯看我,他凝视着窗外,他说王让,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我手里的西红柿一下滚到了水池里,我愣愣地说不是啊,我怎么会呢。
那天下午陈仁就流血了,我们匆匆进了医院,还好待产包被我早就准备好了。手续啥的我办的很快,陈仁被推进去的时候脸色惨白,痛的栏杆要攥折了,他额头好多汗,嘴唇在抖,我被吓得魂飞魄散,哭着握住他的手,陈仁用力的好像要把我的骨头捏碎,他痛苦地仰头又砸进枕头里,装满泪的眼睛盯着我,慌乱地说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死了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王让,我死了,我死了你就满意了,你就能去找别人了,你就称心如意了……!”
他用尖利的声音大声骂我,样子好凄惨,后来他没有力气了,手垂力地脱下去,用呜呜的声音望着我,他执拗地不肯移开视线,通红的眼好像要把我的样子刻在灵魂里。
手术室门关上的最后几秒,我听到陈仁很小声的,浑散的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