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泼天的雨击打在太医署的瓦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屋内,窗棂上的雨水冲刷如同瀑布,整间屋子仿佛在暴雨在摇晃颤抖。
“我想看看太后的医案。”如愿再次提出要求,“烦请医官通融。”
“王妃一片纯孝之心,臣万分敬佩,但这不合礼数……”医官神情僵硬,“王妃且放心,既是为太后诊治,臣等自当尽心尽力……”
“我不想听这种套话。太后如今还躺在床上,我赶来这里,一不阻拦归真殿内的太医诊治,二不影响太医署内来往,何况医案多有抄本,我不过要个不知道转了几手的誊本看看以安心,都不可以吗?”如愿眉头紧皱,声音跟着扬上去,“究竟是真不合规矩,还是背后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想太医署自己清楚!”
她疾言厉色,本想着借势吓对方一下,对面的医官却一个哆嗦,脸色瞬间煞白,笼着手的袖中显出几道明显的抓痕。
如愿瞬间明了,她刚才一句胡说居然真踩在了点上。
“……但我也只是为了太后而来,何况我到底并非宫妇,无权无势,不过是想求一个安心而已。”如愿稍松了眉头,一改刚才的厉色,眉眼温顺地低垂,“还请通融,借我一观。否则我若是情急,求去陛下那里……”
“……臣明白!”医官脱口而出,隔了片刻,弯了弯腰,“请王妃稍候。”
他背后就是高至屋顶的书架,分门别类放置着太医署历年来的医案,医官寻到其中一格,拨开挡在外边的书册,取出一只其貌不扬的紫檀木盒,用钥匙小心打开,拆开重重包裹,这才把一本已然微微泛黄的册子捧到如愿面前。
如愿也上道,接过后不往前翻,只匆匆扫了墨迹新干的近一页,还有前边的那页联张。
“多谢医官。”她递还回去,“如此我便放心了,无论如何,请诸位尽力医治。”
“是、是……臣等自当尽心尽力、肝脑涂地。”医官把医案原样放回去,见如愿要走,稍作犹豫,还是叫住她,“王妃既已看了,陛下那里……”
“陛下又不曾学过医,我能同他说什么呢?何况我也没有正经学过,想说也说不出啊。”如愿抛下一句让医官安心的话,迈出门槛,示意等在外边的菱叶,轻声说,“叫马车来,再同萧都尉说一声,我要去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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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真殿。
雨越下越大,雨水糊在窗上,看不清外边地砖上滔滔淌向排水沟的积水,只能模糊地看清越来越暗的天色。还不到宵禁的时候,天却已经黑得让宫内点起成排的宫灯,光点在雨中闪烁飘忽。
雨水的潮气渗进来,混在香炉吐出的烟里,呼吸时难免不太舒爽。独孤明夷起身去拨身侧的香炉,帘幕后的床榻上忽然传来一声极低微的呢喃。
他连忙转身掀开帘子过去,榻上的女人挣扎着睁开一线,干燥的嘴唇轻颤,吐出模糊的音节。
独孤明夷分辨出那两个字,默了一默,在榻边坐下,平静地打破母亲病痛中的幻觉:“不是父亲。是我。”
太后倏忽陷入沉默,颤动的睫毛盖了回去,像是恢复到了之前昏迷时的模样。但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一瞬,她再次睁开眼睛,这回神色清明,忽略苍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就像是独孤明夷记忆中每一次进殿拜会的模样。